菊月甜甜

我爱他们

【关周】茕兔5

袭明:

  周巡奔波了一天,难得今儿睡得踏实。他是被若风摇醒的,迷迷瞪瞪睁眼的时候就看到若风那张放大的脸,鹿一般澄澈的大眼睛一下一下眨巴着,睫毛又长,望一眼就觉得多了几分缱绻。可惜这么好看的脸蛋儿上却挂着俩眼袋,蒙着一层青影,想是一晚上都守着他没睡。


  若风说话声音很轻,“周大人,醒醒,寅时三刻了。”


  “哦。”周巡眯着眼睛往窗外看,“这不天还没亮嘛?起这么早?”他嘴上这么说,然而已经从善如流地盘腿坐起来,双手揉有点僵的脸。


  若风面上显出两三分羞赧,抿唇道,“再晚一会儿,我的侍从就要进来伺候了。他们······客人要赏银子的。”若风把叠好的湿巾帕递给周巡,“先擦把脸。您的马还在后巷等着呢。”


  周巡接过去囫囵擦一遍,又把巾帕还给若风,顺手摸了摸若风头顶,“年纪不大,想得还挺多。”打怀里掏出钱袋就要掏银子。


  若风推拒了,“周大人,我不当您是客人。您也别拿我当······行吗?”


  他既这么说,周巡也不好再掏钱,对他笑了一下,“你之前受骗那事儿,我已经叫人在查了,倘有什么进展,会差人来告诉你。”然后就翻窗跳下去。


  若风站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,直到周巡的衣袂消失在街角,才听见门外鸨母叩门的声音,“公子起了吗?”


  周巡才到县衙,就看到小汪在那儿东张西望。瞅见周巡,汪苗一蹦两尺高,殷勤接过马缰绳给周巡拴马,“师父,您这升官了,咱们兄弟是跟着您还是跟着师爷啊?抓嫌犯也需要人不是?兄弟们这都想跟您呐。”


  “你当是什么好差事呢?搞不好就得给那个叶方舟当替罪羊背锅。老老实实跟关大人破案子,别的事儿你少管。我这儿有什么需要再找你。”周巡下马理了理衣服头发,“我这头发不乱吧?”


  “之前让你查若风那案子怎么样了?”周巡把刘海往两边一扒拉,问道。


  “若风?谁啊?”小汪一脸懵,在周巡要杀人的目光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一拍脑袋,“你说翠玉楼那小倌儿吧。那事儿啊——”


  “边走边说,拣要紧的。”周巡长腿一迈,跨进县衙,冲着后院走去。


  “那事儿吧,也该着小倌儿倒霉。那伙子庸医骗子算是流窜犯,属于小骗不出手,开张吃三年那种。平时就靠扮神棍以算命的名义掌握周边百姓家的大体状况,对症下药,这叫什么?全面撒网,重点捕捞,就坑那些人傻钱多的户。本来在咱们长丰就只逗留了半个月,没承想钓到了外乡的大鱼。典型千里送,怨不得别人。”小汪这就绘声绘色地跟周巡汇报,“人钱到手了,接着就跑没影,赁的那间假药堂都没收拾。”


  “去假药堂查过了?”周巡从廊子下穿过去,伸手把垂下来的柳树条拨弄到一边儿。


  小汪说没有,“那是两三个月之前的事儿了,假药堂被人主家租出去干别的。不好去探查。不过我去问过房东,他说确实有那么伙儿人赁房子,至于做什么他说不知道。也是怕惹麻烦担官司。”


  周巡点头,又问若风他弟弟在哪儿,小汪就有点兴奋。“您保准猜不到他弟弟在哪儿——城南胡同!”


  “城南胡同儿?”周巡也有点诧异,城南胡同离翠玉楼可不近,若风要过去一趟也难,“不说是个病痨嘛,那儿没人照顾他?”


  于是小汪脸上的笑更加猥琐,“有啊,若风的姘头。就在那儿照顾他弟弟,你都想不到,若风的姘头居然是个娘们儿!”


  “哎,收一收你那个笑。都是为生活,你取笑人家干嘛呢。”周巡顺手把廊子底下的菊花盆摆整齐,这是刘长永卸任前留下的东西,从前周巡上火的时候还会来薅花瓣儿泡水喝,没少让刘长永指桑骂槐地揶揄过。如今是秋里,菊花也吐着苞。“去看过他弟弟了?”


  “没有。咱不是在那边布控来着嘛,我怕惹麻烦,就没去。”小汪如实说。


  周巡伸脚就踹,“你跟我逼逼这么多,敢情都是打听出来的?”


  “打听也分怎么问不是,我就直接问的若风那个贴身的侍从。总比别的渠道可靠些。”


  周巡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白眼一翻,“你他妈就混吧。”


  小汪白挨那一下,捂着屁股呼痛,小心翼翼地问他师父,“要不我回头再去探查一番?”


  “探查个屁,人都知道了,你还能查到什么?”周巡觉得自己怕是教了个假徒弟。“行了,如果有线索就跟一下那伙儿骗子。现在先把重心放到这个失踪案上,今天有没有老太太来哭?”


  小汪说没有,“关大人一早就带人走访去了。”


  “那是够早的。叶方舟他们呢?”周巡一路穿花拂柳,到关宏峰房门前停留了一下。


  “嗨,他跟娃娃两个,买了半人高的香柱子,说是要去寒山寺拜拜,菩萨保佑早点抓住关宏宇。昨儿晚上就去了,据说还要去吃斋饭。钦差就是不一样,公费旅游、公款吃喝,哪天咱能有这待遇就好了。”


  “小兔崽子有那功夫做白日大梦,倒没时间查案子是吧?”周巡拿眼神儿示意小汪别出声,敲关宏峰的门,“老关,在不在?我进来了啊。”


  门一推,里边自然是没有人的,让小汪在门口守着,他进去里里外外翻了一遍。刘长永以前住这儿,他不常过来看,所以于陈设上并不算熟悉,如果说多了点什么,那就得是关宏峰时时带在身边的佩剑。


  此时那把剑挂在床头,平淡无奇的纹饰,剑柄也没有特殊。跟关宏峰之前用的“小龙泉”名剑没有半点相似之处。周巡把它拿在手里,拔剑出鞘,既没有想象中的所谓剑吟,也没有寒光一闪。可以说是毫无特色。掂量着有一点重,但很趁手。


  周巡把剑挂回原处,又去翻衣柜。他还是跟以前的习惯一样,差不多款式的衣服,差不多颜色,不熟悉的人甚至可能会以为关宏峰从来不换衣裳。


  他正要去翻关宏峰床下的时候,门外响起小汪的声音,“欸,高仵作,起那么早?”于是收手,到门口去装腔,“看来关大人已经出门了,咱们就出去找找吧。”


  哪知高亚楠并不问他们此事,反而支使起小汪来,“汪捕头,有空帮我搬点儿东西?周大人,要不一块儿帮个忙?”


  小汪正发愁上次得罪她的事儿没法补救,这回一有机会就使劲儿表现。也不等周巡发话,举手就说要帮忙。巴巴跟着她走。


  周巡昨儿就知道高亚楠要搬家的事儿,但他没想到高亚楠东西这么多,两个黄花梨的大木箱子还装不下,打了三个布包袱。周巡跟小汪两个抬箱子还吃力,“你这里边儿放了什么,怪沉的。”


  “怎么周大人还想开箱验一验嘛?都是女人的东西罢了。”


  于是俩男人也不好再问,给高亚楠收拾完东西就去了聚宝胡同。那块儿离城南胡同最近也是最早有少妇失踪的地方。


  周巡赶到的时候正看着一个老妇抱着关宏峰腿哭,嘴里念念叨叨说儿子已经上战场多久啦,儿媳妇是如何孝顺了,不相信是跟野男人跑了之类的。哭得那叫一个涕泗横流,悲痛欲绝。周巡看了也不免心酸。而关宏峰手足无措地满口承诺帮她找儿媳,见周巡进来发出求救的眼神。


  要是刘长永在就好了。周巡心想,他最擅长做的就是安抚家属,处理狗撕猫咬的鸡毛蒜皮事情。


  周巡上前拉开老妇人,把她扶起来安坐在椅子上,“您这么哭不解决问题,得给我们提供有用的线索,我们才能去找您儿媳妇。”


  “跟我们说说你们家儿媳妇走丢之前都去过什么地方,见过什么人,有没有特殊情况,事无巨细地讲一讲。”一上案子,周巡就正色起来。


  关宏峰看着周巡做询问颇觉欣慰,这是他带出来的徒弟,办案的才能一点儿没丢。还能得心应手地应付受害人家属,不能不说是进步显著。


  老太太断断续续地回忆自家儿媳妇失踪前半个月的经历。无甚特别,就是跟周围邻居家的几个小媳妇一起弹棉花织麻布捣衣做征衣,有时候还会去寒山寺上柱香。半夜里有时候不睡觉,亮着灯在窗边望月而跪,嘴里头念念有词,问做什么,只说是祈福。


  周巡虽然觉得所谓祈福并没有什么用,但他能理解思妇的心情。一连问了好几位老太太,都是差不多的情形。


  关宏峰带人搜了家,找出来一堆少妇们遗留的东西,荆钗布裙居多,首饰不大常见,胭脂水粉也不惹眼。女为悦己者容,丈夫都上战场了,花黄贴给谁看?这些东西里头还有一样跟别的不同,是玉石质地的小配饰,圆滚滚的指节大小,布满杂乱无章的刻痕。关宏峰在好几个女人家都发现了这个玩意儿。据他们婆婆说是寺里求来的。


  又是寒山寺。


  关宏峰还想找人研究一下这物件儿上刻的是什么文字的时候,县衙里一个文吏急匆匆地闯进来,气喘吁吁地讲,“叶方舟,叶钦差中毒了!”


  “艹,真他妈不省心,怎么回事儿?”周巡听见喊声,从屋里出来。他毕竟还要协助叶方舟工作,不好不搭理。


  那个文吏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,只说是早晨在寺里吃斋饭吃出的毛病,刚放下筷子人就倒地不起了。


  “他人呢?还在山上?”关宏峰问。


  “那倒没有,他身边那娃娃把他背下山,放到县衙里了。啊,还把寺里僧众都押到县衙来了。”


  关宏峰与周巡对视一眼,各自在心里骂了句傻逼。


  周巡朝后边屋子看了一眼,扭头跟关宏峰说话,“你先回去看看他,我在这儿盯着。正好也回去吃个中饭,你肠胃……”他跨过门槛摆摆手,“快回去吧,这钦差要真出个好歹,你案子怕也查不下去。”


  关宏峰到县衙的时候,正看到人声鼎沸,人仰马翻的情形。叶方舟搁在一张簟子上,直挺挺躺在县衙大堂里,面色红润,呼吸平稳。娃娃急得满地乱转,时不时问一下大夫到了没有。被掳来的寺众围成圈打坐念经。而高亚楠气定神闲地坐在讼师用的椅子上喝茶。众捕快围在堂外看热闹。


  他穿过挤挤挨挨的人群,扬手叫高亚楠来看病人。高亚楠面上带着讥讽,“仵作不吉利,可不敢查看钦差大人玉体。”显然是已经被娃娃拒绝过。


  “大夫呢?”关宏峰问娃娃。


  娃娃说还在路上,关宏峰强忍翻白眼的冲动,“山上又不是没有僧医,你把他背下来做什么?还有这些僧众,你抓回来做什么?倘或要审案子,直接把寺庙围起来就得了。何必费力气把人带回来?”


  娃娃无话可说,嘴硬道,“叶钦差中毒一事太过蹊跷,不可不谨慎待之,这些僧众都有嫌疑,必须抓来审问。”


  关宏峰深吸一口气,正要开口,就见大夫背着药箱子飞似的跑进来。让开道,吩咐捕快们把僧众先带到廊子下边去。


  有僧人不服气,关宏峰只好安慰,“各位师父也看到了,如今叶钦差昏迷不醒,委屈各位先在县衙等一等,待叶钦差醒过来,查明事情原委,务必给各位师父一个说法儿。”


  大夫给号过脉,扒拉眼皮看瞳孔,又闻又嗅,还看过用过的饭食,最后知道是去寒山寺,一拍脑袋,叫道,“是不是上山路上吃白果了?”


  原来是叶方舟闲的发慌,上山路上看树上结了果子黄澄澄的很是喜人,摘一颗尝尝又是甜的,虽然有一点发涩,但是还挺好吃,没留神就吃多了,第二天一早恰巧吃完饭就给毒晕了。大夫说没大事,半天就能醒,毒性不大,给灌粪水吐出来就好了,“前几天就有个病人吃那玩意儿中的毒,比这个还严重,抽搐不止。”


  娃娃听了,长出一口气。忙不颠吩咐下人去寻粪水。关宏峰看着无奈,叫他把叶方舟抬后院厢房去。


  关宏峰见无甚大事,回自个儿屋里用饭,周巡带人回来,一屁股坐他旁边,抓了碗筷开吃。


  两人饭间都没交流,关宏峰见对方吃得差不多了,才问,“周巡,你搜我屋子?”


  周巡一口饭塞在嘴里未及咽下去,听到这话儿,被呛了一下。


  “你不信任我。”


  “你这不是也提防着我呢嘛,咱们彼此彼此。”周巡把饭咽下去,眼神扫过门口撒着的一层浅浅的香灰说道。


  “那不是用来防你的。”关宏峰夹起一筷香酥小黄鱼,本是打算给周巡夹去的,最终却放在了自个儿碗里。“我信你。”


  周巡吃完了,碗筷往桌上一撂,“老关,是你手把手教我怎么保留自我又适应规则,是你曾经给我爱情与支持,但也是你,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,是你亲手毁了我们之间的信任。现在你跟我侈谈感情?”他站起来,下了论断,“你我之间谈感情、谈信任都是笑话。”


  周巡出门直奔高亚楠那屋——如今是叶方舟在里边躺着。


  叶方舟已经吐过两回,此时虚靠在床头,问周巡不去查关宏宇跟着关宏峰四处串干嘛。


  “关宏宇在长丰人生地不熟,他要在这儿藏着,一定会来找他哥。时间早晚的问题,我不盯着他,你叫我大海捞针去找?”


  叶方舟哑口无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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